对于李铭然几个人来说,这样煎熬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十天左右。一开始是彭远征犯案要倒台的谣言甚嚣尘上,而最近两天又传出彭远征要被调离的消息。
对于县里的人来说,彭远征倒台或者是被调离,其实结果都是一样的。总而言之,意味着彭氏新政就此终结,邻县又回到了原定的老路上。而下一步,谁将上台出任县府一把手——是龚翰林还是其他人,又引起一阵议论纷纷。
无论如何,县里亲彭远征的一派人都面临着极尴尬的处境。除了李铭然这些高层受影响还不大,马千军这些中层干部的情绪都有些低沉。
5月7日上午,在省委党校学习的龚翰林突然结束培训,回到县里上班。龚翰林缓缓漫步走进阔别数月之久的县府办公楼,心情微微有些莫名的感慨。
虽然被架空、被挂起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但对于他而言,好像是过了一个漫长的世纪。前两天,他接到市委办公厅的电话,被市委书记东方岩亲自召见谈话。一席谈话过后,龚翰林惊喜过望,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本对在区县任职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可此番东方岩却要让他出任天桥区政府区长职务。天桥区是经济强区,区长的位置重要性比邻县县长要高不少,能坐上这个位置,显然说明他又获得提拔重用了。
然而,他旋即就明白了自己作为高层权力博弈“道具”的角色使命。东方岩之所以力荐他出任天桥区区长。原因在于这场任命本就是一次过渡,用不了多久,东方岩就会把他扫地出门,卸磨杀驴。
但,龚翰林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他只能像是橡皮泥一样,任由高层揉捏把玩。好在按照官场惯例,他最终也会获得一个平级的县处级岗位。下场应该不会太差的。
龚翰林停下脚步,凝视着一楼大厅里正东背影墙上的两行大红色的醒目标语:改革创新、包容开放,勤政务实、提升效率。嘴角轻轻一抽。
他心里很清楚,这大概就是彭远征主政邻县县政府这几个月以来,在这个穷县所留下的深深印记之一。虽然他人不在邻县。但对于邻县的事情,也基本不是太陌生。
彭远征抓项目、抓发展、抓改革、抓效率、抓效益的大刀阔斧的实干步伐,让他既嫉妒又羡慕,还有一丝佩服。
他做不到的事情,彭远征做了;他不敢做的事情,彭远征也做了;他想做但做不成的事情,彭远征还做了。纵然是龚翰林,也不得不承认,彭远征到任邻县,就给这个相对闭塞落后的小县城注入了一股活力。增添了前进的动力。
抛开个人恩怨不谈,这样的地方官员,是民之幸运。
董勇从外边进来,见到龚翰林一怔,但旋即眸光一闪。哈哈笑着走过去伸手寒暄道:“龚县长,什么时候回县里了?行了,这回主要领导回来,我们几个人在工作上就有主心骨了。”
龚翰林淡淡笑着跟董勇握手,他是马上要调离邻县的人了,对于县里的这些干部。也无所谓热情不热情的态度了。
但对于董勇而言,龚翰林回来非同寻常。这意味着彭远征出事或者调离的传言不假,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龚翰林听了董勇的话,心头一动:看来老子不在县里,这邻县政府也不是铁板一块……这姓董的恐怕也不是个善茬儿!
“哦,县里不是有远征同志在吗?我看,最近远征同志和大家伙的工作很有成效,上项目、抓建设,县里红红火火,我在省里都听说了,说用不了多久,邻县在经济上就要打翻身仗了。”龚翰林微笑着。
董勇笑了笑,摇摇头道:“龚县长,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儿!县里是上了几个项目,但指望这几个项目就能改变县里的根本面貌?我看悬乎。”
县经贸委主任马千军和县府办王浩从走廊那头走过来,望见龚翰林忍不住吃了一惊,心头都咯噔一声。
龚翰林是怎么走的、为什么走的,县里无人不知;而此刻,龚翰林突然回来,这意味着什么?
马千军心里的不安感觉骤然间上升到了一个顶点。他与王浩面面相觑,稍稍犹豫了一下,却不得不上前当面问好。
最起码到目前为止,龚翰林还是邻县的县长。与龚翰林走个对面不打招呼,是不行的。
“龚县长!”
“龚县长回来了,身体好些没有?”
马千军和王浩凑上前来,满脸堆笑地问好寒暄。
不过,出乎董勇的意料之外,龚翰林对马千军和王浩这两个彭远征的绝对心腹,态度出乎寻常的热情,一扫往日的疏离和隔阂。
“老马啊,好久不见!”
“王浩,我身体就那样,县府办的同志们还好吧?我这一走几个月,还真是有些想念身边的同志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