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记你们作为臣子的本分。”宁启王叔淡淡道:“祝相,种枢密使,管好你们下面的人。”
这话的语气,已经非常严重了。
这大概还是有人第一次对宰相祝弘主这般不客气地说话。
然后,宁启王叔离开大殿,前往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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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要不然改日子吧。”宁启王叔道:“这天是晴不了了,雷声越来越猛,乌云越来越压抑。”
国君宁元宪冷道:“王叔,你也来责怪寡人吗?”
王叔宁启跪了下来,道:“老臣不敢!”
宁元宪道:“王叔,最近朝堂发生的事情你也看得清清楚楚。太子宁翼可有半分孝顺之意吗?隐元会借贷一事,还有群臣围攻寡人一事,他可有半点为寡人解围之意吗?寡人不但是他的君王,也是他的父亲。我就算敲打他了又怎么样?寻常家的儿子还知道维护父亲威严呢?而他呢?”
宁启王叔道:“陛下是君,太子少君也是君,他也要维护自己的权威,他也要为身后的群臣做表率。若是他服软了,那岂不是辜负了群臣的忠心?”
“哈哈哈……”宁元宪怒笑道:“这就是了,这就是了,在他的心中群臣比寡人更加重要。太子在寡人面前是臣,在臣子面前是君。那你说说,他是应该先尽臣子本分,还是尽君主本分呢?”
顿时宁启王叔哑口无言。
法理上,太子当然是应该先尽臣子本分。
宁元宪道:“太子是一群文臣支持的,从小饱读圣贤书,口口声声天地君亲师,口口声声忠孝仁义。结果呢?他做到忠孝二字了吗?他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面去了吗?可见这群读书人啊,对他们有利的就口口声声圣人教诲,忠孝仁义,对他们不利的就装着什么都不知道。‘’
顿时宁启王叔再一次哑口无言,他是一个老好人,品行也比较正直,但才华也只能算是一般。
足足好一会儿,宁启道:“陛下,太子是国本,不可轻易动摇。”
宁元宪道:“王叔,您对这句话理解是有误的。太子是国本这句话不假,但说的是太子这个位置是国本,一定要维持这个位置的权威,但并非指这个人。正因为太子之位乃是国本,所以才有德有才有贤者居之,德行排在最前面。”
宁启内心想说陛下您的德行,大概也就是那回事啊,为何对太子苛求这么多。
但是细细想来,国君宁元宪是刻薄寡恩,但你要说他德行差,也不至于。
想了好大一会儿,宁启王叔道:“如今乃多事之秋,朝局不宜动荡,所以太子权威还是多多维护的好。”
宁元宪叹息一声。
王叔宁启这一句话说对了。
倾国之战就在眼前,朝局确实应该稳定为主。
所以他也只是想要稍稍敲打一下太子,压根没有易储之意。
然而没有想到太子一系的反应如此激烈,几乎是如同潮水一般朝着宁元宪席卷而来。
真正万夫所指。
这个太子寡人就碰不得了吗?
那他还是寡人的儿子吗?
当年万历皇帝就是因为这样,和他的臣子对抗了几十年,结果失败而告终。
宁启王叔道:“言归正传,今日祭天还是改期吧。我知道群臣的意思,是想要让陛下服软认输,收回之前的旨意。但这些陛下可以不要理会,您只要下旨改期祭天便可。剩下的事情,老臣去和祝相商议。”
这又像是一把刀戳中了宁元宪的心。
他给金木聪做媒,就是释放出一个信号,祝氏家族权位永固。
别管是不是太子宁翼上位,祝氏家族都屹立不倒。
因为金木聪显然是宁政的嫡系,祝氏家族根本不需要答应婚约,只要表示出善意便可。
那一场相亲,根本就不是两个人的姻缘,而是一次政治试探。
结果祝氏家族完全不领情,金木聪明明已经通过了祝柠所谓的相亲三问,但还是被一口拒绝,便是尝试性交往都没有。
之前每一次遭遇攻击的时候,祝弘主都会出来为宁元宪挡风遮雨。
而这一次,他就站在边上旁观,任由国君宁元宪被风吹雨打。
宰相是做什么的?
宰相是君王的助手,而且是君王和臣子的缓冲。
宰相不出面,这是让君王亲自下场和臣子博弈吗?
所以当年嘉靖皇帝受够了和臣子们下场厮杀,就挑选了严嵩这条恶犬上台,让严嵩去和臣子们撕咬,自己高高在上作为裁决者。
可是这样的事情,宁元宪实在做不出来的。祖宗的留下来的江山经不起这样折腾,而且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但是今天这种情形怎么办?
天上乌云压顶,雷声轰鸣。
祭天还要不要继续?
如果继续的话,万一天下暴雨,那真的就是一场惨剧了。
局面就会彻底恶化!
到那个时候,为了挽回士气,只怕他这个君王真的要下罪己诏了。
不继续?
改日期祭天?
那就表示他这个君王妥协认输了。
那群臣一定会得寸进尺,趁你病要你命。
你以为服个软,就一切平安无事了?
不可能的!
政治斗争一旦服软妥协,就是把肚子留给敌人,对方的刀子难道会不捅过来。
“去叫宁政过来,让沈浪也过来!”
片刻后,宁政和沈浪进来。
宁政二话不说,直接跪下。
他内心充满了负罪感,觉得父王之所以遭到如此局面完全是因为他的缘故。
其实这和宁政无关。
这场战役是由太子和三王子引起的。
根源还是当时国君病倒,这二人不顾病榻之上的宁元宪,直接掀起了党争,置国君之威严于不顾。
宁元宪道:“沈浪,寡人相信你,你说今天的天气,能够放晴吗?会不会下雨?”
旁边的宁启王叔寒声道:“沈浪,你小心说话,不要再给陛下惹麻烦闹事。”
在宁启王叔看来,国君宁元宪之所以有今日之被动,沈浪完全是罪魁祸首。
不过宁元宪不会和他计较的,宁启此人就是一个严肃的老好人,这样的人做不出真正的坏事。
沈浪沉思了一会儿道:“陛下,我不知道,我不确定。”
沈浪确实不确定,他不是万能的,不知道今天会不会下雨。
国君宁元宪闭上眼睛,陷入了犹豫和挣扎。
因为接下来他要做的决定很重要。
是宣布祭天大典继续,那样天降暴雨就意味着祭天大典失败,他宁元宪触怒上天,要下罪己诏,君王的威严会受到致命打击。
宣布祭天大典改期,就意味着这一次斗争,国君认输。
猛地一咬牙,国君下旨到:“祭天大典继续!”
大不了寡人下罪己诏好了。
…………………………
国君旨意一下。
群臣震荡。
然后服从。
内心深处,却在渴望赶紧下暴雨。
这样祭天大典就失败了。
国君宁元宪就威严扫地。
“起驾,出宫!”
随着大宦官黎隼一声令下。
几千人的仪仗队伍,浩浩荡荡离开王宫,沿着玄武大道南下,前往上古祭坛。
几百名演员,穿着各式各样的衣衫。
几百名乐手,抬着几百种编钟乐器。
文武群臣,穿着特制朝服,跟随。
南宫傲率领一万大军,宁岐率领一万大军,一前一后,拱卫君王,参加祭天。
……………………
上古祭坛,在国都的东南角,距离王宫九里左右。
这里有一座巨大的圆形祭天之坛。
里面祭祀上古诸神,三皇五帝。
整整走了一个半时辰,才走完了这九里路。
因为祭天要心诚,所以就算国君也要步行。
整个队伍凝重肃杀。
几乎从来都不祈祷的宁元宪,此时也忍不住在内心祈祷。
天公作美,天神保佑。
放晴吧!
但是一路走来,天色非但没有放晴,乌云越来越低。
明明已经上午了,天应该越来越亮的,结果却越来越暗了。
雷声一阵比一阵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