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是位颇有才气的文学研究家,他写道:一次,有人问普希金,美丽的塔吉扬娜的未来如何。普希金很恼火地回答说:“这件事你去问她吧,我可不知道”李广元时常与一些数学家和物理学家谈话,尤其是在王伟特务逮捕了研究屋里问题的物理学家之后。李广元很想知道科学理论家能否事先计划安排他们的发现“这是不可能的事”他们回答说“我们只是把探索的方向确定下来,其余一切都要在试验的过程中才能确定”
侦察工作也完全是这样。如果把某项行动安排得过分精细,具体,那就有可能遭到彻底失败。因为在相互紧密制约的各环节中,哪怕有一个突然脱落,就可能导致主要方面的失败。所以要看清一切可能出现的情况,眼睛要盯准一项关键性的任务,特别是当你只能孤军作战的时候更是如此。李广元认为只有这样做,取胜才有更大的把握。
“好了,我们就动用一下这位老师吧,”李广元自言自语说,“李科奇被除掉之后,现在他实际上已经是无人监督地受我指挥了。我已经向上级报告,老师与前叛徒的关系未能查明,看样子,他已经对老师不感兴趣了。但是,在接到总部的命令之后,我对老师的兴趣却愈来愈大了”
摘自突击队长吴四宝的党员鉴定:
“1935年参加国民党。上海嘉定县人。性格近于北方性格,刚毅不拔。与同事的关系融洽。对自己的职责兢兢业业,认真负责。对民族的敌人毫不留情。射击比赛运动员,曾数次获奖。对家庭忠贞不二。社会关系清白无污。曾受总司令的嘉奖”
常凯申在深夜把大队长叫来,因为他喝完绍兴的花雕后又睡了一觉,现在感到很有精神。
“这种陈年花雕果然与众不同,”他一边用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按摩后脑勺,一边这样想,“喝了本地的花雕头疼得都要炸裂了,可这种酒却使头脑感觉轻松。只是感到后脑勺一阵阵轻微的眸吟作响,这一定是血压的缘故,是很自然的事”
吴四宝睁着两只红肿的眼睛看了一下常凯申,然后微微一笑,他那稚气十足的微笑正在气头上的人见了也会气消怒息的。
“我的脑袋也疼得要炸裂了,”他说,“我就像天旱盼大雨一样巴望着能睡上七个小时。我还从来没想到失眠的痛苦是最可怕的折磨”
“我们有一个共党间谍,过去是个极凶残的土匪,他对我谈过,说他们在鉴于里常常从茶叶里熬制一种奇妙的饮料当酒喝,这种饮料可以醉人,也可以提神。我们何不也试上一试?”说完,常凯申大笑起来“反正早晚我们要在他们的监狱里喝这种东西,那么我们是不是应当事先学会它的制作方法呢?”
常凯申相信吴四宝,所以无论是和他开玩笑,还是谈话都很不客气,但却真诚坦率。
“您听我说,”常凯申接着说,“现在出了一件莫名其妙的麻烦事。
今天白天局长叫我去见他。这些当官的统统都是些幻想家他们当然可以整夭地异想天开,因为他们没有什么具体的工作,发指示,下命令,甚至马戏团里的猴子也干得了。您知道,局长对李广元产生了怀疑和不满”
“对谁?”
“您没听错,就是对李广元。他是处里唯一使我有好感的人。他从不溜须拍马,也不歇斯底里举止反常,更不假装积极表现自己,是一个稳重的男子汉。我总是不太相信那些围着领导转,大会小会不管有没有必要都抢着发言的人,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我喜欢这种人如果你的朋友是个寡言少语的人,那他必是个真正的朋友。不过如果是敌人,那他可就是个真正的敌人了。我尊敬这样的敌人。他们身上是有东西可以学习的”
“我和李广元结识已经有八年了,”艾斯曼说,“在宝山和南京近郊作战时我和他在一起,亲眼见到他在枪林弹雨下的英勇表现,他可真是个钢铁般的硬汉子”
常凯申双眉一皱说:“您怎么也喜欢用这些比喻的词语了?您是不是累了?您还是把这些比喻的词句留给党的头头们去用吧。咱们是密探,应当只用名词和动词来思维,比如:‘见到了他’、‘他说’、‘他转达了’等等怎么,您认为李广元不可能是…”
“是的,”吴四宝答道,“我决不相信李广元不诚实”
“我也不相信”
“或许应当有策略地使鲁大方相信这一点”
“何必如此呢?”常凯申停了片刻,回答说,“倘若他很希望李广元是个不诚实的人呢?何必去说服他呢?更何况李广元又不是我们处的。他是第六处的人,让他们的处长去吃苦头吧”
“丁末村一定会要求拿出证据来给他看的。而且您也知道,总司令一定会支持他这样做”
“对了,顺便问一下,去年秋天您因为什么没有和李广元同机去西宁呢?”
“我从不坐飞机,总队长先生。我害怕飞请您原谅我这个弱点我认为隐瞒这一点就是不诚实”
“可我却不会游泳,怕水”常凯申冷笑了一声。然后就又用右手拇指和食指在后脑上按摩起来。
“李广元的事我们该怎么办呢?”
吴四宝耸耸肩,说:“我个人认为,首先,对自己要百分之百的诚实,这是决定一切行为和举动的关键”
“行为和举动是一回事,”常凯申说,“我是多么羡慕那些就知道执行命令的人呀我是多么想也能够只按命令办事呀‘要做个诚实的人’我何尝不也是总在考虑怎样做个诚实的人呢.好吧,现在我提供您一次做诚实人的极好机会:
把这些材料拿去,”说着,常凯申顺手把几份打字材料推到吴四宝面前,“研究之后做个结论,完全诚实的结论。我在向局长报告审查结果的时候就以这个结论为依据”
“为什么这件事一定要我做呢,总队长先生?”吴四宝问道。
常凯申笑了起来。
“我的朋友,您的诚实到哪儿去了?规劝别人要诚实毕竟是件容易的事。而且每个人都各自考虑如何用诚实去掩饰自己的虚伪考虑如何为自己辩护,为自己的行为辩解。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我情愿写份报告”
“什么报告?”
“我打报告说,我和李广元相识多年,我可以为他作任何担北
常凯申沉默了片刻,坐在靠背椅上心情不安地扭动着身子,然后把一张纸放在吴四宝面前。
“您写吧,”他说道,“快点写”
吴四宝取出钢笔,琢磨了好久,第一句话该怎么写,想好之后,用工整娟秀的字体写道:
第四处处长常凯申先生:
本人认为卫队联队长李广元是忠诚的同志,他忠于南京政府和国民党党的思想,因此请允许我不参加审查其档案材料的工作。
大队长吴四宝
常凯申用吸墨纸把墨迹吸干,读了两遍吴四宝写的报告,轻声说道:
“好吧您是好样的。我对您很尊敬;十分信任您。吴四宝,今天的事再一次使我确信您是个非常正派的人”
“谢谢您”